【編者按】今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。70年,或許在漫漫歷史長河里只是彈指一瞬,但神州大地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城鄉(xiāng)面貌煥然一新,人民生活日益美好。為此,南海網(wǎng)推出新中國成立70周年特別策劃——開設(shè)“70年·70張照片·70個故事”專欄,廣泛征集70張老照片、70個動人故事,通過光影世界的“時光機”,回首70年間神州大地的滄桑巨變,講述普通百姓的家國情故事。
胡亞玲的個人獨照。受訪者供圖
近日,我拍攝整理的《海南節(jié)慶》新書發(fā)布,這是一本面向廣大民眾,系統(tǒng)介紹海南節(jié)慶文化的書籍,富有濃郁的海南地域特色。作為一名“闖海人”,我被海南獨特的地域文化深深地感染了。22年間,我竭盡全力,希望自己能用具有人文情懷的視角,忠實地拍攝海南的民俗文化、社會風貌,對它們進行漫長而有序的記錄,希望能通過這一張張照片,讓大家充分了解海南民俗文化的發(fā)展變遷。
胡亞玲早期在東方江邊黎村采訪。受訪者供圖
說起我與海南的淵源,要回到1992年,當時為了照顧家庭,我從云南來到海南工作、定居。第一次踏上海南這片熱土時,我就被它獨具魅力的海島風光和淳樸熱情的民風所吸引。因為喜愛海南的風土人情和自然景色,在接觸了一些專業(yè)攝影師的作品后,我深受感染和啟發(fā),萌發(fā)了學習攝影的念頭。
胡亞玲與黎族潤方言紋身阿婆合影。受訪者供圖
1996年,我購買了第一部屬于自己的尼康F4相機。我走上攝影創(chuàng)作道路時,已過不惑之年,最初并不知道自己要拍攝什么,后來碰到紀實攝影家趙鐵林老師,看到他發(fā)表的幾組紀實組照后,我便自己摸索起來,起早貪黑,冒著酷暑、風雨去創(chuàng)作,追隨著拾荒大娘撿垃圾,跟著漁民撒網(wǎng)捕魚,追蹤孩子賣螃蟹,拍攝菜農(nóng)的生活和百歲老人的家庭等。
胡亞玲拍攝的五指山苗族人民把豐收的山蘭稻谷挑回家。受訪者供圖
1997年,我接過趙鐵林老師為《中國民俗之旅》叢書供圖的工作,開啟了關(guān)注海南本土文化拍攝之旅。1998年5月,我第一次走進黎族村寨——昌江王下牙嶗村。在這個被稱為“海南小西藏”的地方,我拍攝了難得一見的黎族原生態(tài)生活——黎族滿月禮、船型茅草屋內(nèi)的生活以及火燒豬毛、手捻稻等傳統(tǒng)生產(chǎn)方式。
雖然這一趟拍攝,我沒有找到牛拉木輪車,但它提醒了我一件重要的事——黎族很多傳統(tǒng)文化正在斷層,很多元素、工具、文化正在消失,不記錄下來就太可惜了。
1998年,胡亞玲拍攝的東方俄查黎族老村。受訪者供圖
2011年,胡亞玲拍攝的東方俄查黎族老村。受訪者供圖
從那以后,我經(jīng)常利用周末、節(jié)假日到黎村苗寨采風。有一次,我在東方江邊白查村采訪,恰逢那兒進行民房改造。隔兩周再去時,發(fā)現(xiàn)那里的茅草屋已經(jīng)被拆了,我趕緊去鄰近的村子找到?jīng)]被拆的茅草屋進行拍攝;半個月后再回來,此前拍攝的茅草屋也被拆完了。黎村的快速變化讓我感受到巨大的緊迫感,我下決心要用影像“搶救”這些正在消失的少數(shù)民族文化。
2002年,胡亞玲拍攝的東方江邊白查黎族老村。受訪者供圖
胡亞玲如今拍攝的東方江邊白查黎族老村。受訪者供圖
從1998年開始,我的足跡遍布海南百余個黎村苗寨,拍攝了幾十萬張關(guān)于海南黎族苗族文化的珍貴照片。每一張照片都來之不易,每一張照片背后都有一個屬于它的故事。
2005年6月的一天,我耐著高溫,跟著昌江七叉鎮(zhèn)一名老漢上霸王嶺,拍攝制作樹皮布的樹木。走了一半路程時,烏云已經(jīng)壓頂,林子變得昏暗,我先是被悶曬得大汗淋漓,幾乎虛脫,此時腳又抽筋,不斷被樹根絆倒在地。我還是堅持手腳并用爬到目的地,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打閃光燈拍攝了一組照片。
昌江黎族農(nóng)耕勞作的變化,牛耕變鐵牛。受訪者供圖
頃刻間,大雨瓢潑,電閃雷鳴,沒有任何雨具遮擋,也不敢靠近大樹,我只好彎腰低頭保護相機。渾身濕透的我下山后,坐摩托車一路顛簸到昌江縣城,回到??诤蟠蟛×藘蓚€月,風濕關(guān)節(jié)炎腫痛和兩部相機套在脖子引發(fā)頸椎病發(fā)作,讓我痛不欲生。后來每當聽到大家評價這組照片沒有光影效果時,我都苦笑道:“我能活著回來就不簡單了。”
2000年,胡亞玲拍攝的樂東老俄小學舊校區(qū)。受訪者供圖
2007年,胡亞玲拍攝的樂東老俄小學新校區(qū)。受訪者供圖
多年來,我無數(shù)次自費往返于黎村苗寨,拍攝了“黎族民居”“黎族服飾與織錦”“黎族婚喪嫁娶”“黎族原始制陶”“黎族勞作習俗”“黎族節(jié)慶活動”等系列專題,出版了《海南黎族風情》《海南黎族苗族風情》《海南黎村苗寨》等書籍,舉行了系列海南黎族苗族風情攝影展,并在芬蘭、德國、法國、意大利、澳大利亞、美國等地的國際影展上用照片展示了海南民俗文化的獨特異彩。
海南苗族特有的遮陽葵葉。受訪者供圖
購買器材,再加上拍攝途中的各種支出,我花費了三十多萬元的個人積蓄。如果說到個人最大的財富,也就是這些年來拍攝的數(shù)十萬張照片和出版的這些書籍了。拍攝海南本土文化,已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,紀實攝影藝術(shù)影響了我的人生,賦予了我生命中的意義。遺憾的是,我年紀已大,身體不好,還有很多資料沒有整理完。
1998年,胡亞玲拍攝東方江邊苗族古老的生產(chǎn)工具—犁耙。受訪者供圖
胡亞玲拍攝東方白查黎村收割稻谷。受訪者供圖
我今年60多歲了,很多關(guān)心我的朋友都勸我該休息了,但22年的攝影生涯,我覺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份使命感,有些事情是我必須要去做的,我與黎族苗族同胞的故事,還沒有畫上圓滿的句號,能在有生之年為社會、為海南做點有意義的事是我人生的追求。
目前,我正計劃用十年時間,將海南傳統(tǒng)民居等更多的專題資料整理出來,并希望更多年輕人加入,我們一起來發(fā)掘、整理、研究、弘揚海南的本土文化。
講述人:胡亞玲(海南紀實攝影師)
講述時間:2019年10月18日
南海網(wǎng)記者 陳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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