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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編者的話

　　今年是《聊齋志異》作者蒲松齡去世310周年。《聊齋志異》始作于清康熙初年，歷時40余年成書，是中國古典短篇文言小說的杰出代表。數(shù)百年來，《聊齋志異》中的故事不斷被后人改編為戲曲、電影和電視劇，探尋志怪傳奇背后的人性幽微。

　　山東淄博多山，山中多林木鳥獸，流傳著不少有關(guān)神鬼妖狐的傳說。山脈延綿，中間夾一官道，商旅不絕于途，南來北往，奇聞軼事自是不少。

　　此地有一位教書先生，早年間曾在科舉考場獨占鰲頭，可此后便接二連三落第，也曾南游淮揚做過幕僚，卻志不在此，又到畢家教書。他就是喜歡神鬼妖狐傳說的蒲松齡，于清康熙年間寫下經(jīng)典之作《聊齋志異》。

　　■ 王琳

　　“刺貪刺虐入骨三分”

　　蒲松齡在淄博西鋪村的畢家坐館教書。相傳他教書之余喜歡在村口官道旁支起一個茶攤，擺上幾碗茶水，邀請過往行人、客商喝碗茶解解渴，喝茶不收錢，但是得留下故事。從村后山林里的狐仙到遠方大海中的蛇妖，萬事萬物皆可聊。

　　《聊齋志異》書影。

　　蒲松齡喜歡志異由來已久。在《聊齋自志》（蒲松齡為《聊齋志異》所寫的序言）中，蒲松齡自述，其出生時，父親夢到一病弱和尚走進屋中，袒露右肩，乳旁貼著一劑膏藥。父親夢醒之時，蒲松齡正好出生。更巧的是，他乳旁也長著一顆黑痣。蒲松齡出生后體弱多病，屢次科舉不中，門庭冷落，只能以筆墨耕耘謀生。蒲松齡搔頭自念，那病弱和尚是不是他的前生？書齋冷清，他想“集腋為裘，妄續(xù)《幽冥》之錄”，廣錄那些聽來的鬼怪故事。

　　雖說“怪力亂神”為“子不語”，但是我國古代可不缺志怪文學(xué)。蒲松齡喜歡志異，對志異的歷史也熟稔于心。在他心中，講志異故事的老祖宗當(dāng)數(shù)三閭大夫，屈原寫山鬼、寫東皇，開志異之先河；干寶有搜神雅好，蘇東坡喜歡聽人講鬼故事。蒲松齡目睹世間炎涼，扼腕唏噓，便想為臨川郡王劉義慶的《幽冥錄》（又稱《幽明錄》）續(xù)上后文。他將前半生聽到的故事創(chuàng)作為《聊齋志異》。

　　喜愛志異是因為機緣，而編錄志異卻自有一番心曲。正是由于蒲松齡看慣了人間冷暖、世事無常，他的故事看似寫鬼，卻處處指向人間。很多年后，郭沫若為蒲松齡故居題寫楹聯(lián)：“寫鬼寫妖高人一等，刺貪刺虐入骨三分”，此言甚是也。

　　“鬼狐有性格，笑罵成文章”

　　老舍曾評價《聊齋志異》“鬼狐有性格，笑罵成文章”，這句話說透了這部志怪小說能夠獨步文壇的原因——古往今來，中國的志怪故事著實不少，但是大多數(shù)都只是記上一筆，而蒲松齡卻能循神鬼妖狐寫出其性格。人們喜歡讀《聊齋志異》，并不僅僅是由于那些怪誕離奇的故事情節(jié)，更是因為故事中的神鬼妖狐能與人共情。《聊齋志異》像是一面鏡子，許多在人世間不好直言之事，蒲松齡都借著神鬼妖狐之口講了出來。有文如此，也難怪清代康熙時期的“文壇領(lǐng)袖”王士禎對《聊齋志異》喜愛有加了。

　　《聊齋圖說》根據(jù)《聊齋志異》繪制，創(chuàng)作于清代晚期。圖為《聊齋圖說》之《羅祖》繪畫。

　　《聊齋志異》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狐貍。該書一共收錄近500篇作品，有關(guān)狐貍的便有80余篇，這當(dāng)然與淄博產(chǎn)狐有關(guān)。在那些自上古流傳下來的志怪文字中，狐貍較其他異類自有高明之處。從《山海經(jīng)》中的九尾狐開始，狐貍的身影常常穿梭于一個個志怪故事中。蒲松齡把這些有關(guān)狐貍的故事搜集起來，賦予狐妖復(fù)雜的性格。它們本是獸類，卻又不似獸類，有時甚至比有些人還更有人情味。

　　《聊齋志異》中有一篇《狐嫁女》：明代歷城殷天官少年時與朋友們打賭，要在荒廢宅院里睡一晚，卻不想是夜恰逢荒宅中的狐貍嫁女。殷天官一人獨列于眾狐之間，倒也相談甚歡。狐貍殷勤待客，禮數(shù)周全。沒想到，言笑晏晏間，殷天官為了讓同伴相信這段傳奇經(jīng)歷，竟悄悄拿走狐家一只金爵作為證物。

　　在很多類似故事中，蒲松齡描寫狐貍，將其視為與人類相似的族群，擁有細膩的情感。在《聊齋志異》之《鴉頭》中，狐妖鴉頭淪落風(fēng)塵，機緣巧合間遇見公子王文，一人一狐為愛私奔卻慘遭拆散。故事過程雖然坎坷，但所幸有一個大團圓結(jié)局。

　　《聊齋志異》之《紅玉》中，狐妖紅玉與馮生兩情相悅，卻一度天各一方。在馮生家破人亡之際，紅玉又重新回來幫助他重振家業(yè)。蒲松齡評價紅玉稱“非特人俠，狐亦俠也”。

　　蜃樓海市里的愛情故事

　　蒲松齡一生仕途不順，除了一次宦游外，大部分時間都居于鄉(xiāng)里。他雖然暮年成為貢生，卻已垂垂老矣，未幾便終老鄉(xiāng)里。但是，人在家中坐，靈魂卻能飛得很遠。蒲松齡在筆下“遍覽”神州大好河山。在《聊齋志異》中，很“宅”的蒲松齡將筆觸伸向四海八荒。

　　中國郵政于2015年4月發(fā)行的蒲松齡紀(jì)念郵票。

　　在蒲松齡筆下，似乎萬物皆可成妖。其中，最讓人意想不到的便是《聊齋志異》之《白秋練》。直隸慕生乘船往返燕楚之間，夜間無聊，對月吟詩，卻勾起一人相思，相思成疾，唯情可解?！栋浊锞殹芬晃那鄣矗盍钊梭@訝的是故事的女主人公白秋練，竟然是一條美麗善良的白鱀豚所化。

　　除了神鬼妖狐之外，蒲松齡在《聊齋志異》中還描寫了很多想象中的自然景象。例如，淄博奐山的“山市”，便是于山野之間突然崛起的城市幻境，富麗堂皇，猶如一篇微縮版《阿房宮賦》，幻境煙消云散之時令人悵然若失。

　　《聊齋志異》中，與《山市》相似的還有《羅剎海市》，講述了馬驥和龍女在大羅剎國的故事。馬驥乘船出海經(jīng)商，遭遇颶風(fēng)，來到大羅剎國。大羅剎國人面貌丑陋，卻以丑為美，認為馬驥是妖怪。后來，馬驥見到大羅剎國國王，以才能被封下大夫，一日出游鮫人海市，見奇珍異寶，寫《海市賦》使龍宮皆驚。最終，馬驥又回到中土，結(jié)束奇幻漂流。故事雖然荒誕不經(jīng)，蒲松齡化名的異史氏對此卻有一段有趣評價：“顯榮富貴，當(dāng)于蜃樓海市中求之耳”。幾百年過去了，這句話依然引人深思。

　　讀《聊齋志異》，讀的不僅僅是神鬼妖狐，更有人情世故，眾多志怪故事映射了人間百態(tài)沉浮搖曳。

　　本文圖片均為資料圖

原標(biāo)題：《聊齋志異》：光怪陸離的奇幻世界